廖家明：一位50后的自編簡傳（連載13）

激揚文字 · 發(fā)表于 2025-8-4 07: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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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師院時光（1978年3月15日—1983年7月28日）（上）

1978年3月15日是與我生日、結婚日和生子日一樣刻入我終身記憶的日子。那天早上 6 點不到，我從縣教育局客室翻身下床，懷揣著華中師范學院黃石分院的錄取通知和奔赴美好未來的向往與激情，挑起簡易的行裝，急忙趕赴羅田長途汽車站，跟與我同時被錄取到黃石分院英語系的三里橋羅田同鄉(xiāng)林志鵬會合，結伴乘車入學。其時羅田至黃石沒有直達汽車，去黃石的乘客得在黃石對岸的浠水縣散花鎮(zhèn)下車后再轉乘輪渡過江才能到達黃石。那天是一個多云的天氣，雖然陽光時隱時現(xiàn)，而且天空中還夾雜著一層薄薄的春季常有的黃沙霧，但我們內(nèi)心卻陽光燦爛，一路上暢談著各自所在公社的高考錄取情況，引來車上許多羨慕的目光。

華中師范學院黃石分院創(chuàng)建于1973年4月，其時建校尚不到5年，校園和校舍幾乎全是黃石一中搬遷到新大樓后給騰出來的。我們七七級入校時，學校東面是黃石一中，西面是雅稱為“青山湖”的黃石電廠排放煤灰廢水的灰塘，南面是石山，北面是黃石電廠子弟小學；除在“青山湖”邊搶修的一棟兩層樓七七級男生宿舍外，全部校園和校舍都集中在一個長不足600米、寬約400米的小山埂上；全校大小建筑物包括工棚式平房總共約20來處，其中只有1棟四層樓的主教學樓，此外比較成型的建筑物就是3棟四層樓教職工宿舍，1棟被戲稱為“巴黎圣母院”的兩層凹字形教學與住宿綜合樓和3棟各為兩層的行政樓、圖書館、醫(yī)務室，其余全是用作教室和教職工宿舍的簡易平房或工棚式平房，無論是校園規(guī)模還是校舍建筑，怎么看都不像一所大學。幸好在我們進校不久，1978年12月國務院批準在黃石分院基礎上成立黃石師范學院，一舉摘掉了分院的帽子，使我們失望的心情得到極大安慰，學校建設也由此走上快車道。后經(jīng)過多年發(fā)展，校園規(guī)模不斷擴大，校園環(huán)境不斷改善，經(jīng)國務院批準，學校于1985年2月更名為湖北師范學院，2016年3月又更名為湖北師范大學，現(xiàn)已成為全國較有影響的師范大學之一。

英語系始建于1974年，之前招過3屆學生，我們?nèi)胄r教職工總共約20來人，現(xiàn)在還能記起名字的有系黨支部書記余弻臣，政治輔導員左巖松，辦公室秘書周老師，英語專業(yè)課教師有李鑫華、李征絨、馮清高、李世軍、李宇東、周文儀、黃崇珍、楊輝太、張文彬、張玉、龍毛忠、李士春，德語教師馬力；后來在中央宣布對地富反壞右等“四類分子”摘帽后，通過“舉逸民”錄用了因歷史問題流落在社會上的鄢祖杰老師和一位教德語的陳姓老年女教師，并相繼調來了唐劍青、陳平利和張輝松等中青年老師。十分湊巧的是系黨支部書記竟然是早在1974 年到羅田招生時就想招錄我而未能如愿的余弻臣老師，而且年級政治輔導員又正好是專程去羅田招錄我的左巖松老師，熟人熟面的親切感極大地沖淡了一開始對填報志愿失誤的懊悔和對學校環(huán)境的失望。

到校報到后我和林志鵬被安排在七七級男生宿舍一樓最西頭的同一間寢室，同室的還有易敏、張叔彪、陳大越、鄒志勇、李少儒和汪海洋，不久汪海洋改為走讀后其鋪位換給吳方和。那一年英語系包括后來招收的 3 名進修生一起共有學生 42 人。幸運的是，由于我入校前工齡已超過 5 年，可以享受帶薪讀書待遇，在校期間還可以繼續(xù)對家庭予以經(jīng)濟支持。當時我月薪36元，依舊每月由在河鋪區(qū)教育組當會計的堂兄璧哥拿出10元錢給父母，弟弟五一上師范后則將這10元錢分做兩半，一半給家里做油鹽錢，一半給五一弟讀書用�？赡苁菑恼猩鷻n案看到我不僅高考總分和英語專業(yè)分數(shù)都很高，而且在單位一直負責共青團工作，當時已是一名具有5年黨齡的“老黨員”，剛到寢室放下行李，政治輔導員左老師就找我談話，告知系里決定要我擔任七七級一個教學班的班長。當時全系新生中只有楊干文、易敏和我 3 名黨員，報到當晚左老師就召集全體新生開會，代表系里臨時指定我為一班班長，易敏為二班班長，楊干文為年級黨小組長，汪海洋為年級團支部書記。由于新生專業(yè)基礎參差不一，為了便于組織教學，軍訓結束后系里決定對七七級新生組織一次專業(yè)知識摸底考試，將新生分為快、慢兩個教學班，一班為快班、二班為慢班。根據(jù)考試成績，將兩個班的學生重新編班，系里臨時指定的 4 名學生干部，我和汪海洋被分在快班。分班后系里分別組織兩個班正式履行班長選舉程序，結果仍然是我和易敏分別當選，并一直擔任班長到畢業(yè)。

恢復高考是當時驚天動地的大事，象征著鄙視知識的年代正式結束，極大地激發(fā)了全社會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意識和氛圍，社會上對高考錄取的大學生充滿欣賞和敬意，將其譽為“天之驕子”。尤其是 1978 年 3 月中央隆重召開全國科學大會，鄧小平在會上提出科學技術是生產(chǎn)力和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一部分的論斷，澄清了長期束縛科技發(fā)展的重大理論是非問題，打開了“文革”以來長期禁錮知識分子的桎梏；郭沫若為大會閉幕式所作題為《科學的春天》書面講話，形象地描述了當時全國上下重視發(fā)展科技的大好形勢，一時間社會各界為國家自此迎來“科學的春天”而歡欣鼓舞。如同所有七七級新生一樣，經(jīng)歷多年思想和知識禁錮后，面對伴隨恢復高考爆發(fā)式出現(xiàn)的全社會對知識和人才的尊重與渴求，從收到入學通知書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學校一定要珍惜分分秒秒的寶貴時光，抓緊時間學習。用當時媒體描述七七級刻苦學習的流行術語表述，就是要“以只爭朝夕的精神，如饑似渴地學習，立志把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趕回來”。帶著這種激情和心態(tài)，大學四年，尤其是開始兩年，沒有星期天沒有節(jié)假日，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心里只有學習一件事。早上天未亮就起床晨讀，夜晚在教室復習和預習功課不到10點不回寢室睡覺；上街買東西路上不忘默記單詞短語，周末和節(jié)假日與工作日一樣學習從不睡懶覺；專業(yè)課學累了就把看其他書籍當休閑，寒暑假回家每天一樣不放棄學習�；仡櫰甬敃r的學習狀態(tài)，可能很多現(xiàn)在的年輕人難以置信，但這確是當年的事實，絲毫沒有夸張。多年后人們普遍認為，七七級那種超常的學習激情在我國高教史上是空前而絕后的。

由于入校時英語基礎較好，完成專業(yè)課學習任務尚有閑時余力；同時因在中小學工作多年，知道“多面手”在基層學校更受器重和歡迎，故自進校之日起即以一專多能為目標，暗下決心不僅要學好專業(yè)課，還要扎實學好學校開設的其他課程，而且要抓住時機擠出時間大量閱讀文史書籍。當時除英語專業(yè)課外，教務處還給我們開設了漢語語音、現(xiàn)代漢語、心理學、教育學、哲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等課程，一些同學只注重英語專業(yè)課學習，對這些非英語專業(yè)課程大多持應付態(tài)度，尤其不喜歡哲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我則一直堅持以對待英語專業(yè)課態(tài)度對待這些非專業(yè)課程，尤其是對哲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更為上心。記得哲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這兩門課是七七級英語和中文兩個系的學生一起上課，在中文系學生看來這兩門課程考試成績理應他們最好，而考試結果卻多次被我奪魁，他們很不服氣，還聯(lián)名寫大字報對任課老師提出質疑。那時中文系和政治系經(jīng)常有一些講座，只要與英語專業(yè)課時間不沖突我便定去旁聽，印象最深的是中文系有個姓項的老師講唐詩宋詞講得特別好�？礆v史和文學書籍是我當時的一大愛好，不僅先后逐卷粗讀了《史記》和《資治通鑒》兩部歷史巨著，還瀏覽了近20部古典詩詞選本和文學名著。同時還嘗試翻譯文學作品，學�！肚嗌胶沸髣�(chuàng)刊不久，大約是1980年上半年在該報發(fā)表翻譯詩歌兩首；1981年下半年又著手翻譯英文中篇小說《雕刻師的葬禮》，該文后于1982年8月發(fā)表在文學季刊《散花》雜志一九八二年第三期上，得稿費38元，當即以此購時興尼龍蚊帳一床作為紀念。

大學四年男生接觸最多的是林志鵬、李少儒和張叔彪3位同學，1979年暑假還邀李少儒與我一起為河鋪區(qū)教育組培訓過英語教師；女生中接觸最多的是劉繼紅，經(jīng)常與其一起預習和復習功課。校外接觸最多的是廖祥銘和肖緒輝等兩位老鄉(xiāng)：廖祥銘是我同一個生產(chǎn)大隊的小學同學，晚我一輩，在黃石冶鋼機務段工作；當時他老婆孩子在農(nóng)村，在單位他是一個“半邊戶”，周末偶爾去他宿舍玩耍聊天。肖緒輝系堂姐夫，原在黃石煤礦工作，與我同期考上大學，其學�！包S石高醫(yī)班” 就在我們宿舍對面，出寢室約10分鐘即到，故與他的交往比廖祥銘多。此外，經(jīng)常接觸的還有學校宣傳部羅田老鄉(xiāng)王惠中老師，其為人正直善良、性格溫和熱情，對包括我在內(nèi)的羅田籍學生都很關心。老師中黃崇珍和李征絨兩位對我關心最多、幫助最大。黃老師是最先給我們上精讀課的老師，為人樸實無華，時任系黨支部委員，屬系領導成員之一；其夫楊輝太是公共英語教研室教師，麻城白果人，夫妻倆對我十分關心和關照。李征絨老師是我們班第三任精讀課老師，時屬英語系主要骨干教師之一，精明強干，性格潑辣，是全校有名的女強人，她一直看好我的能力和潛力，對我給予很大的支持和幫助。尤其讓我感念不忘的是系黨支部書記余弻臣老師，1974年他到羅田招生時就想招錄我，恢復高考后我又湊巧被錄取到由他擔任書記的黃石分院英語系，在校四年他一直對我關愛有加，至今回想起每次看到我時他那流淌著關愛和欣賞的眼神就倍感親切。